“車禍你都知道？”蔣賀之此刻杯弓蛇影，又沉下臉問，“聽誰說的？”
“大哥，我好歹是個刑警隊長?！蓖Ｔ谀禽v高頭大馬的大g前，楊曦定定望著蔣賀之，“不過恕我不太相信，你剛剛說的處事原則不符合人之常情。這讓我不得不另有猜想，盛處長表現(xiàn)出來的‘秉公無私’‘不近人情’都是他的‘自我包裝’，通過把別人都襯成濁骨凡胎來凸顯自己在體制內(nèi)的與眾不同?！蓖ｎD一下，他微笑著說，“仁人者，修其理不急其功。你怕是不知道，現(xiàn)在洸湄兩市的領導也都對盛檢頗有微詞，認為他的仕進之路，走得急了些。”
為免不必要的沖突，蔣賀之不打算再深入這個話題，笑笑，坐進車里，轟隆一響，發(fā)動了引擎。臺風“羅布”仍未離境，天暗得離奇，風冷得徹骨，晚些時候還會下雨。通過后視鏡，他發(fā)現(xiàn)這個楊曦一直停留原地，身影漸小，漸遠，一動不動，臉上掛著一點笑，有點陰郁，有點哀傷。
這天晚上，孫淼接到了領導的電話，閆立群在電話中的聲音很焦躁，他說，昨天土方司機大鬧社院這戲你導演得倒是漂亮，可最高檢那邊拖得了一陣子，拖不了一輩子，再不跟那個盛寧做個了斷，我們就全完了。聽他的意思，原來這群司機及家屬前來鬧場，是受了孫淼的指使。
“這個盛寧根本就是油鹽不進，拉攏也拉攏不了，恐嚇也恐嚇不聽，這一屋子領導、專家，誰沒點不可告人的家私，偏偏就他沒有??！等他跟最高檢的人碰面匯報之后，我們就全完了！”孫淼也著急，“建造這座愛河大橋，城橋集團一貪就是好幾億，而我們呢，干牛馬活，吃豬狗食，建橋時的風光一點沒沾上，后續(xù)養(yǎng)護勞心勞力卻落不著好，才從撥下來的那點養(yǎng)護經(jīng)費里拿這么一點點還要提心吊膽，這也太不公平了！”
閆立群責怪道：“這也怪你，你那套防撞系統(tǒng)根本就不管用嘛，大橋被撞了這么多次，你怎么就沒想到好好檢查修繕一下，現(xiàn)在小病拖成大病，說什么都晚了！”
“我當時找了結(jié)構(gòu)工程師還有材料專家，評估下來都說沒有問題嘛?！睂O淼還想狡辯，“明明是洸州設計、建造都有問題，憑什么都往我們頭上栽？我們湄洲gdp是不如洸州，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現(xiàn)在說這些都晚了，這個盛寧在洸州就大名鼎鼎，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容他再查下去，貪污是一條，安全生產(chǎn)事故罪又是一條，咱們這要進去，非把牢底坐穿了不可?！遍Z立群想了想，突然聲音一沉，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算了?！?br>
“在最高檢眼皮子底下殺人？我不敢。”孫淼連連口稱“不可以”，畢竟殺人這種事情，不是誰都做得慣的。
“你個笨蛋，誰讓自己動手了？！借刀殺人不懂嗎？”閆立群破口大罵，又道，“那個萬勇不是你打小玩到大的兄弟么，你也說他沖動、好義氣，是個容易惹禍的性子，這些司機還有他們的家屬都沒有讀過書，還不好騙嗎？你就跟他們說，現(xiàn)在就這個盛寧一心一意要把案子栽在他們頭上，一旦栽贓成功，他們不僅拿不到撫恤金，還要坐牢……他們能被你挑唆著圍攻社院，怎么借刀殺人，還用我再往下教嗎？！”
“可是……”孫淼貌似還有點猶豫，認為沒必要整到殺人這步。
“實話跟你說吧，也不是我一定要殺他，上頭有人給了我命令呢?！彼詈笳f，“事到如今，咱倆的身家性命都系在這個案子上了，不是盛寧死，就是我們亡！”
掛了電話，閆立群繼續(xù)埋頭前行。他深夜到訪的這個地方就是自己的工作單位，湄州市交通運輸局的機關大樓，一棟十二層樓高的蘇俄式建筑，奶白色的墻體還雕著花兒，像一座雄偉的營壘。大樓的屋頂是開放的，據(jù)說原本想設計成直升機停機坪。大樓內(nèi)設工程、財務、稽查管理、信息監(jiān)控中心等多個部門，但到了這個時間，除了守夜的門衛(wèi)，樓內(nèi)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工作人員了。
黑夜中，門衛(wèi)大爺認出了閆立群的面孔，喊他一聲“閆局”，問他要不要幫他開門。
“不用，我有鑰匙?！遍Z立群自掏鑰匙開了大樓正門上掛著的一把鎖，然后坐上電梯，直奔樓頂。
沒想到約他見面的男人已經(jīng)到了，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正立在樓頂邊緣處，靜靜俯瞰著腳下的街道景觀。
“你、你怎么上來的？鑰匙還在我手上呢?！眱H是隨口一問，閆立群險被一陣穿梭高樓的冷風撂倒，趕緊抱臂緊了緊外衣，不滿地對男人說，“干嘛約在這兒??？馬上又要下雨了，這樓頂?shù)娘L也太大了。”
“這兒多好，安靜又安全，也不必擔心隔墻有耳?！蹦腥艘膊换仨此焕淅涞卣f，“不趕緊解決盛寧，領導不放心，一定讓我盯著你?！?br>
“轉(zhuǎn)告領導，讓他放心吧，我已經(jīng)交代下去了，就這兩天了?！币惶峒笆?，這位閆局長便覺惱羞成怒，明明把事情推在土方司機和黑社會身上最簡單不過，他抱怨道，“他來之前，我就聽說他家里人都是被黑社會害死的，本還以為他才是最著急要給那胡石銀定罪的人呢！”
男人輕輕一笑：“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六親不認、急功近利，身在官場，注定也是走不遠的?！?br>
風更大了，還夾雜著冰冷的雨絲兒，閆立群被凍得夠嗆，翻著眼兒問：“你約我來就為了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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