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玖镠的腳步回響在狹窄陰冷的廊道中,這里沒有琺瑯貴木的壁燈與在地宅里各種富貴的裝潢,只是一條鑿得粗糙,腳下不平的石路,他神情愣愣,僅憑著掌心那盞穩(wěn)魂所用的油燈將自己蒼白帶倦的神情撲上一些血色,可這葳蕤映不進他眼里,也不能讓事到而今的他瞧見一點光亮
他忽然自嘲一笑,這廊道卻將他苦楚的聲音大肆宣揚,讓他心上更是堵悶,眼中浮過那張在自己面前歡笑失落,痛苦瘋癲,還有絕望大哭的臉與最后苦苦哀求的成全,他今日真的很累,累到在這樣相似的天氣想起了這些也沒濕了臉上
“換做我,怕是只會更加癲狂,畢竟有人修行一世,煉尸上百,也不曾能見過飛僵現(xiàn)世,更何況還是傳了千百年的不化骨”他在心中暗自呢喃,好在這段讓人不安的窄路已經(jīng)熬到了盡頭,將那斑駁老舊的厚木高門下栓推出,頓時被摻雜著淡淡香氣的風狠狠地撲打在臉,再走了二十余步,他停在了一處下陷兩丈還多的坑口邊沿,這坑中滿是風干所制的梅蘭香花,不少土掩半截的白骨之上站著黯沉紅白的花瓣,如同而今不少身著旗裝長褂的洋人一般滑稽
“梅蘭余味冬盼春,我是瞧不見春日百花了,可我想貪心個體面,就像多年前他嘆我容貌那樣的風光……”
第112章不可知
本該腥臭腐朽的聚陰坑因為這一句而遍布梅蘭,王玖镠恨過,罵過,但終究還成全了他
拈了褂擺,他小心翼翼地踱步下坑,來到了幾口平躺捆著法繩,這坑中壽木皆是四面以血書符的棺木所圍繞,他滿眼悵然,停在了唯獨有一口半截埋土,這會兒正如困獸入籠那般掙扎欲出的槐木大棺前
借著穩(wěn)魂燈燃了香爐之中的香粉,以符紙醒器那老舊的法鈴,四長短地持訣搖起
“這痛苦不是你自尋的嗎,那你現(xiàn)在這樣鬧我是后悔?還是打算怪我所作所為是覆水難收的大錯?”他口吻很是不耐煩,邊搖鈴上法邊沖著這口掙扎之間棺板縫隙撲響越大,也將周圍幾處棺木傳染得不老實的大棺斥去
那棺中的活物似乎被他的話激得更加惱怒,他只好又持訣念念,咬緊了牙關(guān)換了音律,只是他眼下的身子哪頂?shù)米∵@等極陰的密法,本來還該再換幾回長短的鈴響剛搖過半,他已是頭昏眼花,腿腳發(fā)軟,難受至極,但想到了這口大棺的板蓋今夜掀開可是自己共同喪命的功虧一簣,當即借著最后一絲清醒發(fā)力在后槽牙之上,咬破舌面,以此疼痛換來了一點精神
他強撐腳下單膝而跪,一手搖鈴,另一手企圖將那嵌著七星錢的小劍摸來,可到底力不從心,就在剛觸到劍柄那刻便又是兩眼昏糊,滿心不甘地還是被那變作了千斤沉的腦袋壓著后仰要倒
“神明歸天界,地煞入幽冥……吾奉祖師鎮(zhèn)妖邪,百無禁忌法無邊,敕!”王玖镠并沒有帥的個后腦開花,因為就在他徹底昏天黑地的剎那間就從背后被一雙煙絲焦糊的手托上了后背,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這就感到頭頂掀起了揮旗的風與極快的敕令齊齊而出,驚慌得忽地氣息由丹田而起,自行撲前以兩只顫得不行的手臂支撐,撕心裂肺地咳出幾聲
毛詭濃眉倒豎持訣立著,只見無數(shù)原本在這山中起哄雜鬧,唯恐不亂的陰魂在片刻靜默之后,竟然漫山遍野地朝著這后山的養(yǎng)尸坑撲來,他們的叫喊依舊讓人難免頭疼骨裂,毛詭也不由得把牙關(guān)咬德更緊,他腳步兩換令旗跟隨,最后以持請鬼訣的手朝著那已經(jīng)在寬縫之中掙扎出了幾根未腐的指頭,得令的陰魂們?nèi)顼L迅疾,這就將這口大棺團團圍住,朝著棺中的東西大聲嚎拼力,王玖镠再抬眼時,已經(jīng)看到原本不老實的大棺重回了自己剛來到時的情形,雖還是躁動不安,卻也還在法困之中
“南傳……南傳茅山之中當屬破衣教的調(diào)冷壇能與陰山抗衡……今日算是見著……見著神威了!”王玖镠其實還是頭重腳輕,可他吃力搖晃地站穩(wěn),是因為毛詭出現(xiàn)在這里,于他而言與棺中未功成的毛僵破棺而出是無差的災難
毛詭將手里那面骨柄黑面,符箓陳舊不堪的令旗狠狠往地上一擲,王玖镠不敢與他平視,只好假做欣賞起這在敗西傳威風凜凜,招來過廬江縣半數(shù)下壇兵馬與八里野鬼的“鬼風颯”。王添金曾與他講過,那些話本之中說錯了一處,就在七圣與不化骨剛戰(zhàn)得混亂之時并非孫三康先調(diào)來的冷壇幫手,而是毛詭利用著那盛京出馬僮身柳允隆請得與自家老仙兒‘柳四爺’纏上這不鬼不妖的東西時,以掌心血醒旗上術(shù),幾乎耗了自己八層的氣力,這才讓沖在前頭的降星觀而來的師徒——段元壽與葛沁躲過了致命一擊!
毛詭眉眼并未平和,他不緊不慢地走到這垂眼而下,宛如醉漢般岌岌不穩(wěn)的王玖镠面前,忽然將手一抬,王玖镠便滿眼昏花地再次重重摔地,眼中的灰黑褪去之時,一側(cè)面頰也泛起了痛麻的熱辣
“這一下,打你的心腸狠毒,也為所有還持重著倫常德行的修陰者打的,你可不服?”王玖镠實在力氣使不上,只好點頭以作回應,而后忍受著骨中而出的疼痛在毛詭腳下磕頭為禮,以表明自己造出的這滔天大禍
毛詭怎會輕易解氣,他瞧著自己腳邊的王玖镠狼狽窩囊的神情又準備一掌補上,可是剛將手抬上一半,想起了四年前的種種與一個登船之后笑得如同訣別的人,還是作罷了,而那已經(jīng)將臉揚起的等了半天沒見痛苦落下,這就單開了一邊眼睛,誰知毛詭已經(jīng)面朝了那口大棺,手里還揣起了自己散落在地的七星錢小劍,端詳了片刻之后忽地以利刃那面劃開了自己左手兩指,將自己指腹鮮紅逐一點在陰陽交錯而嵌的七星錢之上,這就踏起了罡步,口訣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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