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夢之真假,近乎無解。
姜尚真沒現(xiàn)身之前,桐葉洲和鎮(zhèn)妖樓的天然壓勝,已經(jīng)讓陳平安心安幾分,此時此刻反而又恍惚幾分。因為才記起,一切感受,甚至連魂魄震動,氣機(jī)漣漪,落在擅長洞察人心、剖析神識的崔瀺手上,同樣可能是某種虛妄,某種趨于真相的假象。這讓陳平安煩躁幾分,忍不住灌了一大口酒,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該認(rèn)了什么師兄弟,若是撇清關(guān)系,一個隱官,一個大驪國師,崔瀺大概就不會如此……“護(hù)道”了吧?都說吃一塹長一智,書簡湖問心局還記憶猶新,歷歷在目,現(xiàn)在倒好,崔瀺又來了一場更心狠手辣的?圖什么啊,憑什么啊,有崔瀺你這么當(dāng)師兄的嗎?難不成真要自己直奔中土神洲文廟,見先生,見禮圣,見至圣先師才能解夢,勘驗真假?
可若是第四夢,為何崔瀺偏偏讓自己如此質(zhì)疑?或者說這也在崔瀺算計之中嗎?
陳平安自打記事起,就從沒這么迷糊過。沒讀書,不識字,卻也從未活得渾渾噩噩,學(xué)了拳,讀了書,多次遠(yuǎn)游,更是咬牙認(rèn)定幾個道理,所以即便走得跌跌撞撞,不那么順?biāo)?,終究身外世事再風(fēng)雨飄搖,可心里邊始終踏實,現(xiàn)如今,好像所有堅信不疑的道理,書上抄來的,自己想到的,還有飛劍、拳法、符箓,眾多本命物和人身小天地,都變成了一座緩緩離地的空中閣樓,就像先前在渡船遇到的海市蜃樓,興許在千百年前,是真的,千真萬確,但是當(dāng)陳平安和渡船乘客眼中所見,就是假的,因為眾人已經(jīng)身在那條光陰長河的下游某處渡口了。
姜尚真奇了怪哉,問道:“陳平安,到底怎么回事?好像……連我都信不過?”
陳平安無奈道:“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現(xiàn)在處境比較尷尬,怕就怕一葉障目,視線所及,皆是有人刻意為之?!?br>
在姜尚真這邊,陳平安還是愿意將其視為姜尚真,就像不管是不是夢境,聽聞太平山有此遭遇,陳平安二話不說就趕來了。
姜尚真更無奈,“難不成遇到了白帝城城主,你在與鄭居中問道?沒道理啊,這家伙這些年在扶搖洲那邊,很風(fēng)生水起。硬是將一洲兩軍帳的妖族玩弄于股掌之間,如今整個扶搖洲的妖族都被他一人策反了大半,何況鄭居中沒道理跟你死磕吧。說真的,你惹上誰,不管是不是飛升境,我都可以出把力,唯獨攤上了鄭居中,實在有心無力?!?br>
能讓姜尚真打心底不敢去招惹的山上修士,不多。白帝城鄭居中,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名次極其靠前。
陳平安搖搖頭,“不是鄭居中?!?br>
姜尚真思量片刻,沉聲道:“陳平安,你要是信得過我,就心定片刻,盡量拘押所有念頭為一,然后我寫些舊事在紙上,到時候一看,便知我之真假。不過事先說好,我如今境界不在巔峰,一個韓玉樹不算什么,來兩個韓玉樹,就夠你我吃上一壺罰酒了?!?br>
陳平安搖搖頭,“不是信不過你,而是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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