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心中一軟。他還記得幼年時受滕瑩照顧——那時她夫君顧笑塵新喪,顧笑夢也還年少,顧世忠在徽州未成氣候,滕瑩生下了顧如飛沒多久,身體極是虛弱,獨自撐持一家內(nèi)務(wù)??v在那樣的景況之下,她也不曾將他這個新來的道士當(dāng)過外人——今日回想,又豈能或忘。
可是與其說心是一軟,不如說是一痛吧。滕瑩本性柔順,料想對顧如飛從小到大也多是遂意,終至于今日也由著他來找了自己麻煩——而到了最后,現(xiàn)在,她攔不得顧如飛,也只能來攔著自己。假如今日不敵的是自己,她又會如何?會否只是眼睜睜看著呢?
固然,他深知自己不該如此去想——顧如飛是她獨子,世上再無人能比他更令她愛護。可說到底,一切難道不終究是她在欺自己比顧如飛更易心軟罷了?就連這柔弱的女子也知道該欺著自己,與那時單疾泉欺自己心善一樣。每到此時,他便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優(yōu)柔其實一點都不曾改變——明知自己的退讓不過是要招致對手的變本加厲,他還是學(xué)不會狠辣。就算沒有滕瑩,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對顧如飛如何的。
顧家二十余人已傷了十五六,余者一時亦已不敢上前,只要他肯罷手,打原也是打不下去的了。君黎收了劍,上前幾步欲待去扶滕瑩,顧如飛搶先躍上用未傷的一臂扶起了她,惡言道:“別碰我娘!”
背心里忽有風(fēng)響,君黎心知有人趁疏來襲,正欲轉(zhuǎn)身,門外忽傳來一聲斷喝:“住手!”
背后之人仿佛是嚇了一跳,已然抬起的一劍竟就此止步不前。
“程叔叔!”顧如飛看見來人,忍不住歡呼了一聲。程方愈快速步入酒館,一把擋過了堂中夏琝舉劍的手腕,道:“你們干什么?教主都不為難他了,你們還在這想要乘人之危、倚多取勝?——還想要不自量力、背后偷襲?”
顧如飛原還指望程方愈能為己出頭,不料他開口是如此態(tài)度,已知今日反敗無望,咬唇道:“今日他傷我們顧家這么多人,此事終也是要有個說法的,便等著吧!”當(dāng)下里攙了母親,便道:“我們走!”
君黎苦笑。所以朱雀對自己的那些期待究竟都是空想吧——此情此境若換作了朱雀,就算不拿人性命也少說要將顧如飛、夏琝之輩幾個耳括子打到起不了床的,可自己到頭來依舊還是個“軟柿子”,就因為滕瑩求情了一句,竟連爭辯的話都難以多說。
不過見夏琝也灰溜溜收劍欲待悄然同去,他還是適時想起有事要問他,開口道:“你先別走?!?br>
夏琝聞言渾身一栗,哪里還敢妄動,只得站住了。
“呃,君黎道長,”程方愈見他如此,反有幾分不安,“夏公子他……他固然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可他……他是敝教主的表親,在下斗膽,向道長求個情,還請你能饒他這一次,不知……”
君黎已是無奈,笑笑道:“程左使開口,有什么饒不得。十八年前左使就在這個地方救了我一命,今日又救我一次——無論如何,我總要給你個面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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