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那邊,除了齊先生,陳平安信不過任何人。哪怕是阮師傅,就像陳平安對李寶瓶所說,他相信的也只是一位此方圣人的承諾,是齊先生曾經(jīng)遵守的某些規(guī)矩,而不是阮師傅本人。這是一種不可言說的直覺,可以說是天生的,但更多還是熬出來的,就像他給那位寧姑娘煎的藥。之前對阿良,對朱河,皆是如此,更不例外。
陳平安不是衣食無憂,沒吃過苦,所以傻乎乎地對誰都好。生活的艱辛,人心的丑陋,貧窮的磨難,孤苦無依的他,早就銘刻在自己骨頭上了。
朱河拍了拍陳平安纖細(xì)的肩膀,只是一拍之下,骨頭之結(jié)實堅韌,稍稍超出他這個五境武人的意料,但是很快他便釋然了,若非如此,怎能夠正面硬扛搬山猿?他朱河就絕無這樣的膽識能耐。只是一想到這里,朱河更是難免唏噓,自己還不到四十歲啊,就已經(jīng)雄心壯志消磨殆盡了嗎,竟然比不得一個剛剛在武道上蹣跚而行的少年。
朱河也有些好奇,笑問道:“雖然我不曾走出過小鎮(zhèn),不曉得外邊江湖的規(guī)矩,但是老祖宗閑聊時曾說起,如果在山下遇到江湖同道,有這樣那樣的眾多忌諱,比如僧不言名道不言壽,還有就是可問師門,不可問武學(xué)路數(shù)。不過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從搬山猿手下逃脫的,你們小鎮(zhèn)那場追殺,我只是事后聽老祖宗說起過。”
陳平安有些難為情:“其實就是一直在逃命,從泥瓶巷一直逃到山里,如果不是寧姑娘,我早就死了?!?br>
朱河猶豫了一下,然后輕聲提醒道:“要珍惜這些善緣,和那位寧姑娘的,還有和阮師……阮師傅的,一定要小心維持穩(wěn)固,千萬別斷了?!?br>
陳平安有些疑惑。
朱河感慨道:“我們只是驪珠洞天的井底之蛙,大家差距有限,就像你我,武學(xué)修為,撐死了就是五境之差,至于身份,我一個家生子,難道還有資格瞧不起身世清白的你?可是在井外的天地,會大不一樣,你以后走得越遠,在外邊混得越久,就會理解得更透徹。”
陳平安誠懇道:“我沒想那么遠?!?br>
朱河大笑道:“可以好好想一想了?!?br>
陳平安點點頭。
對于別人的善意,陳平安一向很珍惜。對于別人的惡意,若是暫時沒辦法跟那些人說清楚道理,那就暫且放心頭,絕不忘記。畢竟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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