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真宛如指間的流沙,溜走時悄無聲息,低頭才會意識到指縫里只剩下零星的一點砂礫。
只剩下這一點殘留在指間,證明這一年還沒有過去,不過想抓住也是徒勞的。
盡管西洋的歷法已經(jīng)實行了很多年,在國人眼中還是只有過了農(nóng)歷的新年,才算是一年真的過去了。元旦時只有上海灘的各大商家競相打出一些促銷的標語,白青松也不能免俗而忙的團團亂轉(zhuǎn)。
其實他這樣忙已經(jīng)有很多年了,在東北時白氏商行也會為元旦的到來而顯得忙碌,只是那時候比現(xiàn)在要更熱鬧,人們不感到腦袋上懸著一把利劍,不感到戰(zhàn)爭的陰云在頭上徘徊時,就更愿意掏錢。
蕭冀曦往年都能騰出空來嘲笑他,然而今年也不行了。他陷入了與白青松相同的境地,每天都感覺自己身上有一股混合了茶葉和香料的奇妙味道——因為年關(guān)將至,阮慕賢的生意也好的很。
1933年來的悄無聲息,也許后人來看這一年時只會感慨于某個國家的一次政權(quán)更迭影響了此后十?dāng)?shù)年間的世界局勢之類的事情,對于后人而言,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代表了歷史上某一個年份的數(shù)字。
然而在每一個日子變?yōu)闅v史之前,都曾有人活在其中。
元旦的大清早,沈滄海在阮公館門口拿一掛鞭炮吵醒了睡夢中的蕭冀曦。對于她這種洋節(jié)中過還擾人清夢的做法,蕭冀曦敢怒不敢言。
阮慕賢因為醒的一貫早,沒有被吵醒之虞。他很愉快的接受了沈滄海一大早來蹭飯的事實,但這使因想著年貨采買時再一并購入而所剩不多的糖得到了迅速的消耗,由于元旦時阮慕賢給其他人都放了假,最后出門買東西的依舊是蕭冀曦。
不過蕭冀曦出門前,阮慕賢很體貼的讓他晚上再回來。蕭冀曦收到了阮慕賢的眼神心領(lǐng)神會,開車出門去尋白青竹。
白青竹考過試,每天在自家商行里無所事事。
她學(xué)的是金融,然而對做生意沒什么興趣,本來為了幫忙把賬房的活計搶了一些過來,沒想到管賬的老頭看不懂她的復(fù)式記賬,沒過幾天就客客氣氣的叫她呆在一邊當(dāng)吉祥物了。
白青竹氣的吹胡子瞪眼——盡管她沒有胡子——卻無可奈何,老頭是東北的白氏商行碩果僅存的幾個人之一,當(dāng)時因為兒子的病急需一株好參跟著進了山,結(jié)果回來時發(fā)現(xiàn)臥病在床的兒子已經(jīng)因為炮火用不上參了。
也說不上是幸運還是不幸,白青松把老頭帶來了上海,也有要給他養(yǎng)老送終的意思。老頭十分感激,每天坐在那里把算盤珠子扒拉的山響,賬房的一畝三分地是他的天下,沒人敢和他叫板,白青竹也不例外。
再說白青竹也怕他,小時候在賬房里點過一回火,被老頭打的樣子還歷歷在目。那時候老頭還只有四十多歲,打起人來特別的有勁,白青竹屁股腫了還幾天。
所以看見蕭冀曦來,她當(dāng)然是求之不得,結(jié)果出了門才知今日蕭冀曦的遭遇,兩個人在車上大眼瞪小眼,終于繃不住一齊笑了出來。
“原來你是被打發(fā)出來跑腿,才想起我來?!卑浊嘀裥Φ那把龊蠛??!拔医駜盒那楹?,陪你去買東西,還不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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