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冀曦沒再繼續(xù)說下去,然而在油耗子轉(zhuǎn)過臉去的時候,他在肚子里嘆了口氣。
這回又沒能問出油耗子的虛實來。他一早就覺得油耗子可能是有點問題,但又不敢確定,如果要真有問題的話這人的演技絕對是整個七十六號里的無冕之王,但這可能性實在是很小,到目前為止蕭冀曦除了覺得他沒必要在七十六號里謀生之外,沒覺得他有一點良心未泯的地方。
沒了報紙打發(fā)時間,白日就顯得格外難熬。不過半下午的時候倒是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七十六號的人全聚集起來聽廣播里傳出來的聲音?,F(xiàn)在國民政府那邊的電臺等閑人不能聽,就算是他們也是得有非知道不可的大事時才能聽一聽。
這么多年了,廣播里的女人聲音還是那樣,好像從來沒變過,又或者其實已經(jīng)變了很多回了,只不過沒人注意到而已,總之是冷冰冰的、公式化的一個聲音。
“......原期侵略者之日本于遭受實際之懲創(chuàng)后,終能反省。在此時期,各友邦亦極端忍耐,冀其悔禍,俾全太平洋之和平,得以維持。不料強暴成性之日本,執(zhí)迷不悟,且更悍然向我英、美諸友邦開釁......”
蕭冀曦站在樓梯上聽了這么一截,眉頭輕輕一跳。這語氣可不大平和,雖然中國跟日本打了這么些年,名義上兩邊并未真的打起來,至少國民政府是一直沒有宣戰(zhàn),看來美國加入到戰(zhàn)場里頭給了國民政府莫大的自信,這是要宣戰(zhàn)了。
他順著樓梯往下看,大廳里圍了一圈的人,都抻著脖子在聽,這群人表情各異,有的顯出一點憂愁來,有的則是全然不屑。
蕭冀曦并沒有猜錯,這的確就是一封宣戰(zhàn)書。
“茲特正式對日宣戰(zhàn)”幾個字說的正氣凜然擲地有聲,如果不是知道其中內(nèi)情,一定覺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想這就到戰(zhàn)場上去為國效力。
但是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行了這么多年,他們也在戰(zhàn)線上掙扎了這么些年,現(xiàn)在聽見這宣戰(zhàn)兩個字,只覺得有些可笑。
蕭冀曦也真笑了一聲,并不顯得突兀,因為在廣播戛然而止之后,大廳里很多人都在笑。有的是真覺著國民政府不可能贏,也有的人對前景不大樂觀,覺得前途未卜,但也不能在這時顯示出來,所以只能跟別人一起笑。
再往下走兩步,胡楊站在拐角處的陰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蕭冀曦直覺她的心情不大好,這也不是什么令人感到奇怪的事兒,蕭冀曦停下腳步,帶點提醒的意味說道:“就知道這一天總要來,咱們也是一直在打仗,你犯不上為這個煩心?!?br>
胡楊面無表情的答他:“我知道是一直在打仗,只是覺得這聲明像是脫了褲子放屁,原先難道不是正打著?前些年難不成能叫做睦鄰友好?他們裝鴕鳥有一手,狗仗人勢的本領(lǐng)也不小。”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毒,胡楊大概是被氣的狠了點,幸而眼下是在七十六號里,要是在中統(tǒng)局沒準已經(jīng)叫人給抓走了,這時候在敵人的地盤上反而能說幾句真心話,蕭冀曦是萬萬沒有想到,好笑之余又覺得有點諷刺。
他們兩個停在這里說話是有一點顯眼,人已經(jīng)三三兩兩的開始上樓各司其職——準確的說是各摸其魚去了,于是蕭冀曦把自己的胳膊伸到胡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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