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多嬌張嘴，嗷嗚一口咬過去，大小姐笑著趕緊躲開，趙多嬌緊緊挽著鄭楠的手，神色嬌蠻，“你想得美啊，阿楠是我的，她才不理你！”
“放屁！阿楠是我的！”
“是我的！”
“是我的！”
兩人吵著吵著，一人拉著鄭楠，又要打在一起。鄭楠笑著去制止她們，叁個女生糾纏在一塊，不多時，一齊歡笑著倒在床上。
趙多嬌和大小姐兩人一邊，抱著鄭楠的肩膀。鄭楠也享受了一回大小姐先前左擁右抱的快樂，她一手摟住一個，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謝謝你們，”她真摯地說道，眼眶有點濕，“我……這樣的生日，還是頭一回?！?br>
那些熱鬧，大小姐請的人，她也是第一回見識，但這些都還好，她知道那一些都是形式，這倒不是說她不看重這些形式，但這些形式的更深層次，她知道，這都出自大小姐的心意，就如同趙多嬌的電腦，電腦貴重，但趙多嬌的心意更加貴重，是不可用簡單的價值衡量的。
鄭楠的母親在她們那邊村子開著一家販賣生活用品的小店鋪，離她們家地方近，能照顧到自家的田，等她們姐妹大一點，能生活自理，也能下田干活，母親在農(nóng)閑時也會進城打工。她父親早早就沒了，她印象父親的面目都已經(jīng)模糊，雖然家里有照片，但她看著那個人，感覺上同陌生人沒什么分別。她也猜過父親的性格，靠著觀察父親那幾個兄弟拼湊出來個大概，他們都是很普通的農(nóng)村男人，她推測中的父親，也沒什么特別。父親去后，家里的田地讓出去幾分，剩下幾畝薄田。母親一人照顧著田地，也照顧她們姐妹兩個。鄭楠很小，就知道人心并不只有黑白兩種色彩，而是黑白的混合，比如她的大伯堂叔，說著好聽的話，卻是想從母親那里分走父親留下的田，但回回逢年過節(jié)，那些叔伯倒也記著給她們?nèi)t包，要是她們母女受外人的欺負，那些叔伯念著她父親的兄弟情，也會集結(jié)起來，一同幫她們母女叁個討一個公道。母親小店鋪的生意，那些叔伯也會記得去照顧。他們，連同他們的家里人，都是很普通的人，在他們身上，人性不好的地方和好的地方并存。
鄭楠父母兩邊親戚多，人多了，閑言碎語也就多了。鄭楠不是沒聽過，也不是沒怨過。但母親不讓她同人吵，說那都是親戚，斷不了，以后說不定還有需要人家?guī)鸵r的地方。鄭楠也知道這是事實，越小的地方，像她們這樣全是女人的人家得小心提防別受人家欺負，也就越需要有親戚的幫襯。她家的親戚雖然會算計她們，但不會欺負得太狠，有時候又愿意拉她們一把，只是一把，都已經(jīng)很了不起。就是母親那邊，舅舅家也有舅媽管著舅舅，不肯讓舅舅多掏錢接濟她的姐姐。然而鄭楠也沒法怪舅媽，都是小地方的人，人人能吃到的糧不多，多搶一點，家里人也能多吃一口。舅媽得為自己的孩子打算，鄭楠小時候不舒服，長大了也無可奈何地理解。但舅媽不肯歸不肯，每次見面卻又很惦記鄭楠和妹妹的學習，不忘鼓勵她們上進，叮囑她們要記得母親的恩典，記得長大了要回報她們。鄭楠過了十六歲，過年陪母親回娘家串門，有親戚看鄭楠長開，勸她早點找個男人嫁了，這樣她有了男人，是別人家的女人，也好給母親減輕負擔。這話給鄭楠舅媽聽見，她舅媽那張嘴，刻薄得厲害。她年輕時候也是個柔柔弱弱的，年紀大了，嫁了人，長成魚眼珠——可有哪個人生來就是魚眼珠？難道人人不知珍珠可貴，價格幾何，反倒希望自己生來就是魚眼珠，長成個魚眼珠？
鄭楠舅媽那張刀子嘴，天生，后養(yǎng)，其實也沒什么分別，那張刀子嘴就是為她，為她的孩子長得。那嘴一張，說出的每句話都似鋒利的刀，舅媽下狠心的時候，那些刀子能在毒里再浸過一回。鄭楠舅媽說話陰陽怪氣，夾槍帶棒，氣得勸鄭楠嫁人的親戚鼻子都歪了，差點吵起來。但吵歸吵，大家都還是親戚，就這點關系，能讓大家假裝忘了前天的不和，第二天仍舊裝作沒事人，還能坐在一起吃吃喝喝，開著玩笑。
鄭楠也不知道那親戚到底是好心，還是沒安好心，這一切都是說不清楚道不明，但那親戚也是從實際出發(fā)。她那村子里，就是初中早戀混在一起，沒領結(jié)婚證生下兩叁個孩子，等一到年紀出去打工的，也有很多。通過考上大學走出村子的例子有，但早早放棄學業(yè)混日子的人也有，說不好他們是否想過人生的未來是什么樣的，也許他們不是沒想過，只是日子，生活，這類詞對他們就是這樣了，過一天算一天，是他們能看到的未來。許多人年紀輕輕，不到二十，就得為養(yǎng)家糊口奔波，他們盡是被現(xiàn)實拖著勉強往前走。早戀，結(jié)婚，這在那邊都是尋常事。那親戚說覺得兩個女兒也是拖累母親，也是真的——過去有人想給寡居的母親說親，有人看上鄭楠母親，看到她母親還帶著兩個孩子，便熄了心思。她母親后來也放棄再嫁的念頭，她一個寡婦，帶兩個孩子再嫁，嫁過去地位也不見得高，兩個孩子說不定也受人欺負。雖然娘家那邊的親戚勸家里還是有個男人在好，有男人她們都不至于受外人欺負，但鄭楠母親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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