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灼臨了幾個字,終究有些緊張,筆下一滑,一個“帶”字寫得有些歪斜。她不由蹙眉。
“手腕放松,肩勿聳。”吳道時忽然開口,聲音雖沙啞,卻帶著一種難得的、近乎教導的語氣,“米襄陽字,重在其勢,不在其形。心中有溝壑,筆下方能恣意?!?br>
說著,他竟微微傾身,虛指了指帖上的字:“看此處轉(zhuǎn)折,并非一味用力,需有提按頓挫…”
他靠得有些近,吳灼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和冷冽的氣息,與他此刻平和的態(tài)度形成奇異對比。她屏住呼吸,依言調(diào)整,手腕果然靈活了許多。
吳灼依言鋪紙蘸墨,斂息靜氣,依帖落筆。起初筆觸尚顯生澀,帶著小心翼翼的模仿。然而,隨著心神漸入,她腕底筆意竟不知不覺流淌出幾分熟悉的銳利與筋骨,撇捺間的力道和轉(zhuǎn)折的干脆,與她平日柔和的字體迥異,反而隱隱透出幾分吳道時筆法的影子。
她自己并未立刻察覺,只沉浸在與古人神交的靜謐中。
吳道時原本只是在一旁靜靜看著,偶爾因咳嗽停頓。但漸漸地,他的目光從字帖移到了吳灼的筆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變得深幽難辨。他看著那一個個從她筆下流淌出的字,越看,心中的震動便越難以掩飾。
待吳灼臨完一小段,稍稍舒了口氣,放下筆,才聽得兄長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響起:
“你的字……”他頓了頓,似在斟酌用詞,“何時……帶了這樣的筆鋒?”
吳灼聞言一怔,低頭仔細看自己方才寫的字,這才驚覺果然筆意銳利,筋骨分明,竟與自己平日字跡大相徑庭,反而……與她偶爾見過的兄長批閱公文時的筆觸有幾分神似!她臨帖時心神專注,竟不知不覺帶出了潛意識里觀摩已久的風格。
臉頰微微發(fā)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唇角卻不由揚起一抹清淺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老實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寫著寫著,覺得這樣運筆很是痛快酣暢,心里是極喜歡的?!彼难劬σ蜻@新奇的發(fā)現(xiàn)和坦誠的喜悅而微微發(fā)亮,如同落入了星子。
她說的喜歡,是喜歡這種揮灑自如的筆意,是喜歡書寫時那份酣暢淋漓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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